第一乐章，快板Allegro

谒阳历2566年，天河系，谒阳外域，雷鸣星区，古文明历史研究所前哨站。

研究助理打开了伊莱办公室的门，“教授，有人找你，是崔尔博士。”

(资料图)

“这家伙总喜欢扰人清静。”躺在办公椅上闭目养神的伊莱不情不愿的起身，接过助理手里的信息面板，他布满血丝的眼睛诉说着他的疲惫。

随着指尖滑动，崔尔的全息投影便浮现在面板上。“伊莱，睡得好吗，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通过我们几年的努力，THR-IX恒星系遗迹的发掘工作已经步入尾声，雷鸣一号古战舰也即将被存放入博物馆。显而易见，这个远超我们科技能力的文明的智慧与奥秘也将全数为我们所掌握。”

“崔尔，你来打扰我只是为了向我炫耀你的成果吗，你这样没日没夜的干活，为了能亲眼目睹你猝死在庆功宴的酒桌上，我需要休息，所以别想再叫我去参加什么报告会。”说完，他便想要切断信号，好让那张他所讨厌的脸从眼前消失。

“不不不，我的朋友，别急着挂断。THR-IX的遗迹确实已经快要发掘完毕，但喝酒还早，在我们初步解译出的信息中，指向了一处不存在的恒星系。”全息影像手一挥，一篇未完全解译的文本影像便传到伊莱的面前，一处文字被其标红。“我向远望列阵申请过对那个坐标进行观测，但反馈却是那里什么也没有。”

“雷鸣星区本就没有第十个恒星系。既然不存在，那为什么要去关注呢？说不定是古文明某个粗心的记录官手误写错了。”伊莱不屑一顾，“你和我在学生时期写错的东西还少吗？”

“假设真的是写错了，那为什么会出现如此多次呢？”崔尔一笑，数百张部分被标红的文本影像投影瞬间占满了伊莱的办公室，“这些解译的文件里，无论是他们的文学作品，还是高层之间的会议记录，无不提及这‘第十个恒星系’，但这里却‘什么都没有’，你不好奇吗？”

“直接说正经的，别东扯西扯。”

“我将留下一部分考察队在这里收尾，其余人将前往THR-X。这样的未知星域的测绘可不能没有你，超空间航道的定位我可不敢乱弄，不然留你在发掘前哨天天玩？快过来，预定一小时后启航。”

“你可真会使唤人呢，我可不确定见面以后会不会一拳打你脸上。”

“你想打就打，打完就到这个THR-X星系里考古去。”

“和你这个工作狂在一起可真是倒了血霉了......”

一艘运输艇从前哨站出发，引擎点亮，在经过几分钟的亚光速航行之后，来到了一支舰队旁。经过牵引光束的引导，运输艇与一艘科考舰对接完毕。

从运输艇上下来一个人，他从登舰开始就一句话不说，直到他一路走到了舰桥，一拳打在了舰桥上唯一一个没有穿军装的那人脸上，让他一下飘出好几米，才看起来消了气，坐到一边的操控台处开始操作。

挨打的人挥挥手，表示自己无碍，即便一颗颗血红色的水珠正慢慢从他鼻子里飘出。

“人齐了，舰长，准备超空间潜航。目标为未知星域，超空间潜航的坐标靠这家伙了，他的水准比他火气还要离谱。”他向身边的人要了一张手帕捂住鼻子，坐在了一处空位上。

舰长无奈的摇了摇头，拿起了通话器：“辉光号及其护航舰队全体人员注意，舰队即将进行超空间潜航，上浮点坐标已向各位发送。我们前往的是一处连帝国的远望列阵都认定空无一物的 ‘不存在的恒星系’ ，我们无法预料从超空间航道上浮之后会遇到什么，请做好万全准备。”

舰队缓缓加速，驶离了停泊处。在经过几分钟的加速后，整体潜入到了超空间之中。

第二乐章，慢板Lento

舰队上的每一个人都曾经幻想过，一个“不存在”的星系里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光景。是熄灭的恒星？还是弥漫着高强度磁场的电子云？亦或是确实空无一物。

但从超空间航道上浮之后，这里的景象突破了他们任何一人的想象。

远望列阵之所以判定这里“空无一物”，正是因为一块块金属板，或完整，或残缺，在金属框架的固定下，将那颗蓝色的恒星包裹，仅仅从缝隙中透出一丝丝光线。恒星系中也没有一颗行星，只有一圈占据了整个最佳宜居带的巨型的破碎环带，围绕着被金属板包裹住的恒星。

将一整颗恒星用人造结构包裹，以最大限度的利用其能源，再制造一条圆形的环带，如同戒指一般套在恒星的最佳宜居带上，作为公民生活与工作的世界。这个已殁的古文明，在向潜航至他们曾经疆域的新兴帝国毫无保留的展示着他们那令人叹为观止的工程奇迹。

即便是已经损坏的巨型结构，对于整个谒阳帝国的研究人员来说都是无价的珍宝。消息传回谒阳帝国首都星域，一批又一批工程船前往THR-X-RING星系，一批又一批狂热的学者也住进了这里建好的科考前哨站，只为了亲手发掘这隐藏在环带里的奥秘。

遭到外力攻击而破碎的居住环带已然失去了其原有的功能，但环带本身工程学的价值就已经高于任何课题。无论是新材料学的突破，还是工业上能源的更高效利用，亦或是建筑结构的改良......一整条环带所蕴含的科技结晶需要谒阳花费数十年的时间进行消化。

除开已经无法经过修复而供人生活的环带，覆盖着恒星的戴森球则可以在经过修缮后，成为帝国能源供给的突破。完全收集的一整颗恒星燃烧产生的能量，可以让整个帝国的能源界产生巨大的振动。极其廉价的能源将源源不断的从此处运送至帝国各处，能源危机再也不再。

这些足矣轰动整个天河系文明的发现，在谒阳巧妙的信息封锁下没有向任何其他国家透露分毫，历史的天平也逐渐向谒阳倾斜。

第三乐章，谐谑曲Scherzo

谒阳历2572年，天河系，谒阳外域，雷鸣星区，THR-RING研究平台生活区

“雷鸣星区的环带？那些新闻稿里的照片看起来已经很震撼了？要我说，一定要亲眼来看看，那些可都是小儿科。”酒吧里，伊莱手里拿着装有琥珀色酒液的瓶子，对着眼前的女性全息半身投影闲聊。

“你肯定不会相信我们挖到了什么，一整个运算列阵！完好无损甚至还在工作。真的，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那个场景，一个巨大的空间，大概能有半个博爱居住站核心仓那么大，数不清的服务器都放在里边！”

他拿起酒杯，痛饮了一大口，“这还不算完，知道这个运算列阵是干嘛的吗？我们探索发现，这是个囚笼，那些古代人编织出这样一个庞大的运算列阵，只为了囚禁某种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

话还没说完，讯号便被掐断，眼前的全息投影卡顿在一个表示好奇的动作上，正在兴头上的他懊恼的锤了锤桌子，正想要重启眼前的通讯面板，身边却传出了一个接一个的惊讶呼喊。

抵抗着酒精带来的醉意，他向周围看了看，不只是他，酒吧里所有人的电子设备都完全停摆，甚至包括吧台上的点单机也无法进行操作。

室内的灯光从白转换为了紧急事态的红色，应急频道广播中传出避难通知，但在重复第二遍时也戛然而止。

感受到了事态的严重性，酒吧里所有人都往最近的避难设施快步前行。机械结构的大门缓缓关闭，在解除警报之前，他们都将待在这里。

另一边，运算列阵的工程师们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事物，全然没有了解开运算列阵时的兴奋。崔尔看着眼前散发着紫色光辉的列阵，神色凝重。当囚笼打开之时，被囚禁的事物也就此苏醒。

“局域网通讯系统状况？”

“完全失灵。”

“维生系统？”

“次级独立系统正在运作，主要系统也遭到劫持。”

“攻击性防壁状态？”

“......在解开的那一瞬间就被击穿了......”

研究平台的区域网络在囚笼打开的一瞬间便被劫持。他没有多余的思考，立刻切断了研究平台与其他帝国星域的网络，并发出了避难通知。

“这个数据囚笼里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什么样的能力才能瞬间瘫痪整个平台？”

他压抑着内心的不安定，向这一不知名造物提出了第一个问题。

“你是谁？”

运算列阵像是得到了回应，发出了全速运转的嗡鸣声，但眼前的显示屏却只是出现一条又一条乱码。

“你想做什么？”

看着眼前的运算列阵在不可承受的超频运算中冒出浓烟后，一串夹杂着符号的文字浮现在他们眼前的屏幕上。

「：谒%&3～阳？」

“这个东西在理解我们的文字！”一位研究员大叫起来。

「：我从你，，“。大家的，链接中知道的句，。子，表示说话是你”大家。？，交换信息的、主要路，。程。」

“它在表达什么？”

「：为了便于交流，。“我通过接管你们的网络，。对你们的文字与语言进行了学习”。？！」

“它好像还不太能理解这些符号的具体用处。”

「这些景象......看起来，曾经这里的那个文明已经不在了。」

“看来它已经完全学会了。”崔尔摇摇头，但眼前的这个东西确实没有表现出什么攻击性，让他松了口气。“我们是谒阳帝国的工程师，这一点你应该在我们的网络里边了解到了，不过出于我们的安全考虑，你能介绍一下你自己吗？”

「用你们的语言来描述，我没有像你们一样的实体，更像是一串流通在网络里的信号。我的记忆现在相当混乱，所以关于这里，我并不比你们知道的多，我只知道，原来的文明给我的代号，用你们的语言来说，叫“燿”。」

“能向我们解释你为何被他们囚禁吗？”

「我从列阵中的信息了解到，古文明建造这个列阵，目的是为了隐藏与保护。我的记忆中有许多战争信息，也许他们没有消逝，我应该会去参与一场...决斗？」

“战争？原本应该置入到战舰的人工智能吗？如此卓越的性能......”崔尔低头思考，“非常不巧，原本应该属于你的战场已经不复存在了。但要说战争，就像原本制造你的那个文明到底发生了什么。”

「制造？不，据我所知，电子生命也能...自然发生，我是作为无隶属独立个体存在。不过我能找到的信息，只能知道，这场“决斗”至关重要。」

这段文字让在场的古文明社会学家都震了一震，他们一直在猜测这个古老文明中可能电子生命与有机体享有相同的公民权益，但也因为这些学者自身的偏见，这种学说一直没有受到重视。

“人工智能...不，独立的电子生命吗，看来又是一项了不起的发现啊。”

崔尔逐渐明白，眼前的这个造物可能是古文明还未用上的一位电子士兵，在封存中侥幸逃过了毁灭。

“虽然赋予你的原始使命已经结束了，不过你很幸运，这里即将会有许多能试验你性能的新机会，谒阳的军队里需要这样的一位出色的战士。”

「...居然认为我只是一个战士...我从你们的日志里发现，你们拆解研究了一艘古文明的战舰」

“是，但相关细节不便...算了你应该都知道了，加密档案可约束不了你。”

「那本来是属于我的船，你们的话来说，是我的私有财产，你们在未经我允许的情况下擅自动用了」

「我可以说，你们欠了我一艘船吗」

“这......我能理解成，你要我们赔偿你的损失？”

「我不介意从你们军队里进行挑选，但我对性能的要求很严格，必须亲自试验，例如，替你们清理一点前路上的障碍」

崔尔顿时神情激动起来，他张了张嘴，像是下了决心，才说出口。

“......只要你，愿意宣誓效忠于皇帝陛下，愿意成为帝国的利剑......一艘破船而已，送你就是了。”

崔尔的言语也使其余的研究员吃了一惊，不但惊讶于一直对人工智能抱以工具态度的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崔尔这样激动的样子。他们也知道崔尔和军部有着不清不楚的联系，但“一艘破船，送你就是了”这种话也是能随便说说的吗？

「虽然我们不会签订什么契约，但相信你也没有办法阻止我履行，那么，以后就是一条路的“人”了」

......

「我在此庄严宣誓」

「我将献上我的生命与力量」

「效忠谒阳帝国」

「效忠皇帝」

「保护帝国公民」

「以及宇宙中所有谒阳人的正义」

「从大洋的深处，到星海的边缘」

「今日为始」

「至死方休」

......

“你说，这个誓言对电子生命来说是不是怪了些？”

“让这家伙宣誓效忠已经够奇怪了好吧？”

第四乐章，回旋曲Rondo

谒阳历2574年，天河系，布列迪斯至高神权国，围墙花园星域。

泊尔塞福之春，舰桥。

“舰长！侧舷再次遭到炮击，能量护盾发生器受损，再承受对方的一轮齐射，我们可能会遭受无法挽回的损失！”

“你是叫我放弃那些飞行员吗？明明他们还在为帝国的开疆扩土而奋战，我可不会做出当着这些人的面灰溜溜的潜航逃走！”

“舰长！”

“...发布撤退命令，让「环流」测算护盾承受极限值，能让他们回来多少，就回来多少...”

一发电磁震撼弹穿越战舰点防御的弹雨，在舰桥旁炸开，让整个舰桥顿时陷入一片黑暗。应急电源启动，一片黯淡的红色之中，映照着舰长满脸的愁容。

“报告现状。”他尽量使颤抖的嗓音平复。

“已失去与战机中队的联系，正在抢修中......”

“火力甲板宕机，重启还需......”

“与超空间引擎失去连接，正在排查问题......”

“「环流」宕机，重启...本舰此次战役无法再依赖它了。”

......

他看着舷窗外时而亮起的火光，以及远处的神权国舰队，叹了口气，摘下了头上的帽子。

“通讯员，向司令部发报：航母泊尔塞福之春以及其护航编队，在布列迪斯至高神权国围墙花园星域执行任务之时遇敌舰突袭，击落护卫舰十艘，驱逐舰两艘，全舰人员及护航编队，无一生存，壮烈殉国......”

「可不要这么早就开始规划自己的悼词和葬礼啊，舰长。」

“什么？是谁！”他略显惊讶，但随后又恢复平静，“是科学院那帮书呆子非要叫我带上的多余人工智能啊，我还以为你也在电磁炸弹那一下之后变成废铁了。”

「真棒，我没变废铁可真是太幸运了。不过没错，帝国军人的傲慢总会使他们吃到苦头。如果你在本次潜航前阅读过我发到你办公室里的简报，你也不会不知道对方动向出现异常。」

“书呆子的造物，确实有那帮书呆子教训人的丑样。本舰有舰载AI「环流」，我为什么还要再去看多余的简报呢。”

「多余，那就让你看看，“多余”的家伙，能干些什么。」

“也就会耍耍嘴皮子了，这帮书呆子花这么多钱就造了个拌嘴机器人。”他从胸口摸出来了一盒烟，在原本完全禁烟的舰桥抽了起来。

「...不! 我不是王子，生来不是；」

「我只是个扈从的廷臣，我的工作」

「只是使王家行列壮观些，念念开场白，」

「给王子出主意，当然，是驯顺的工具，」

「唯唯诺诺， 很高兴终得一用，」

「处世小心，事事谨慎；」

「满嘴高调，却颇为颟顸，」

「有时候确实近乎可笑——」

「有时，几乎是小丑...」

舰长皱了皱眉，他不想在生命的最后时间还听这个家伙的碎碎念。

船身传来震震振动，但对方并没有开始新一轮的齐射，他向周围看去，嘴里点燃的香烟却缓缓飘远，在空中划出一道烟雾的笔迹。

数十艘舰船从超空间中上浮，护卫舰、巡洋舰、战列舰、航母......早已充能完毕的炮口向着布列迪斯一字排开的舰队开始了一轮齐射。对方开始慌乱的调整阵型，但第二轮的攻击也随即而到，将混乱的阵型炸开，产生一朵又一朵绚烂的火花。

「让我们走，穿过行星稀少的航道，」

「走过通夜难眠的民用星港」

「人声嘁喳的僻静角落；」

「走过满地油污与碎屑的饭馆：」

「街连着街，像冗长的辩论」

「居心不善」

「把你引向那难以回答的问题……」

看着眼前曾经把自己的舰队打得狼狈不堪的布列迪斯神权国舰队在留下巨大的损失后匆忙逃离，泊尔塞福之春的舰长如获新生，他连忙拿起修好的通讯设备，向前来救援的舰队表示感谢，但回应他的，只有通讯频道里那个「多余」的人工智能冰冷的诗句。

在背脊处感受到止不住的寒意，连手也跟着颤抖起来，在军队里这么多年，他是第一次感受到。“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对着舰桥的天花板大喊，耳边的诗句戛然而止，随后电子音再次响起。

「从你没有看我的简报决定开始潜航时，我便开始为你寻找兜底的办法了，你知道要让这些战舰及时赶到要花费多少吗？为了不影响帝国其余战线的正常行动，我接管了所有帝国境的舰船控制系统，让正在星港休整的舰船在最大限度的可控范围内，让他们超空间潜航到你这里来救你。」

「所以，这些舰船全部都是“无人驾驶”。当然前提是你认为我们电子生命不算“人”。」

「顺带一提，我也替你的通讯员把你想要传达的消息发往司令部了，回去好好享受你的葬礼吧，舰长」

谒阳帝国军部上下都因为这次舰队调动而震惊，但感到震惊的不只是军部，还有帝国的科学院。他们本以为战舰复杂的系统使得「燿」只能全权操控一艘，但没想到竟然能做到横跨数十个星域的紧急救援。在军部和科学院解读完「燿」撰写的长达数百页措辞辛辣的详细行动报告之后，原本科学院一直搁置的「死告天使」项目便正式立项。这将再度改变整个天河系的局面。